第四十六章(2/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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要求的就是简单清净。

    他回了自己卧房,独坐于卧榻上,燃了灯,却没有半分睡意,用手指拨弄着那一簇火苗。

    阿麦却陡然扣门,低声禀报:“太子殿下到了。”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沈云逸见他乌发披散着,衣裳也穿得随意,身上还沾染着沐浴后的水汽。他身形高大颀长,双腿修长有力,身形一看便是多年习武之人,让不良于行的沈云逸很是艳羡。

    他笑道:“之前李文给你府上送来了一大堆美妾,如今你怎还是形单影只,大晚上一人独眠,也没个女人暖被窝。”

    那李文见三皇子如此年轻,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,又以为他好美色,便大手一挥,投其所好。

    沈长离在他对面坐下,冷淡道:“不合心意罢了。”

    沈云逸好笑:“你见都没见,也没碰过一个,怎知不合心意?”

    除去江婉,他也另有三个侍妾,在皇室男子里头其实也不算多。只有沈桓玉,妻没娶上不说,行宫里还是这般冷冷清清。

    沈长离不言语。

    庆帝诏书如今已公布,传位于东宫太子沈云逸。这段时间他接管朝政,忙得脚不沾地,好在有沈桓玉在,他性情冷酷机敏,倒是正好中和了他的优柔寡断,而且身手极好,是一流的刺客。

    如今沈成钧已班师西北,朝中梁王残党也已经基本清除,算是大势已定。

    他预备等自己登基后,择个时日,再给他们再赐婚,要白家将那小姑娘送给沈桓玉。

    沈云逸开口:“你预备什么时候去青州?”

    “后日。”

    沈云逸问:“离开前,你要不要最后再见一次龙姬?”

    沈长离道:“不用。”

    对青姬而言,生下他,不过是图谋一件好用的工具罢了。

    她被困于宫中,需诞下新的血脉脱困,去为全族复仇。

    母子二人对此都心知肚明,或许因为本来就是冷血动物,互相也都懒得遮掩客气了。

    沈云逸瞧了他很久,“阿玉,你如今真的畅快吗?”

    沈长离唇微微一掀:“皇兄,你的问题太过天真。”

    他畅不畅快,心里是如何想的有什么意义?

    他浅色的眼眸凝向沈云逸:“我有我需要完成的事情。”

    沈云逸有帝王之材,比心胸狭窄,做惯了阴私勾当却无多少才干的梁王适合接任这个位置。

    半晌,沈云逸方才叹道:“其实这江山,本应是你的。”

    沈桓玉自小灵透,庆帝给他请了最好的老师,一切都是按照太子规格来培养的。

    君子六艺、礼乐射御书数,他无一不是一点就通。

    先帝宠爱三皇子,沈云逸又有天生的足疾,这么些年,他这太子之位也是坐得飘摇。

    先皇后十年前因病去世,沈云逸也是在她过世后,方才从母后以前的贴身嬷嬷嘴里知道,她曾对幼年的沈桓玉下过剧毒,想过种种办法要除去他,可惜因为他特异的体质,一直都未成功过。

    也是这些事情之后,有游方道人正巧来了皇宫,见到他,便说三皇子天生仙骨,有仙缘。于是,年幼的沈桓玉便被不远万里送去了青岚宗。

    得知此事后,沈云逸很是愧疚,但是沈桓玉并不在意,未将这仇恨牵扯到他身上,甚至从未提起过此事。

    他性子冷酷理智,对自己也是一样的心狠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晨光初现,山河巍峨。

    庆帝停止了最后一次呼吸,皇太子沈云逸即位。

    时代的画卷向前翻了一页。

    上京城百废待兴,在经历了庆帝晚年朝政的动荡后,终于迎来了一个仁爱勤勉的新帝王。

    沈长离回青州时,正是一个暮春的清晨。

    春雨滴答呢喃,将男人清冷英俊的面容润湿在朦胧的雾气中,浓长的眉睫都湿润,他不打伞,也没施避水诀,就这样行于雨中。

    他杀了梁王,将头颅送于西宁王,强迫他与梁王头颅同榻共寝了三晚,避免了三王夺嫡的局面。

    反噬来得快且厉害。

    银鳞已经从手腕覆盖到了男人紧实的小臂上,并且昔日纯净漂亮的银色里弥漫起了浓重的血色。

    他没管这些,也懒得化回原身看自己变成了什么模样,反噬的业力对每个人作用都不同。

    刚回到青岚宗,他谁也不见,便开始准备飞升。

    人间朝政稳定之后,清珞峰上聚集的紫色龙气已经恢复了正常。

    他的灵力也浓郁充沛,远超出了渡劫期应有的灵力,因为太满发泄不出来,时常让人有痛苦的滞胀感。

    他轻易地引来了天地异象。

    这一次感觉更为清晰。

    云梯几乎已经成型,他甚至看到了那层阻隔他的障壁。

    一道雄浑声音自云中滚滚而来。

    “凡心未断,不舍尘缘。”

    “你以龙身入道,较人身更难断舍欲念,亲手斩断尘缘之日,便是飞升之时。”

    男人缓缓睁开了清冷狭长的眸子。

    他细长的手指摩挲过锋利剑缘,陡然想到那日她哭得通红的眼。

    大大的乌黑的眼,被一层清亮的水膜覆盖着。

    她看他的眼神很专注,总是弥漫着浓浓的爱意与全然的依赖。

    他不知以前自己看她的眼神是怎样的。

    男人平静,眸底却一片冰凉,他没杀那女人,却也没有试着停下突破。

    空中雷鸣阵阵,紫气更加集中。

    剑分天地,一气万古。

    听得那重声警告,他想继续想要强行突破,用剑意劈开障碍,直上仙界。

    那声音浓重宏伟,似是从天空深处直接传来。

    “沈桓玉,你屡次逆天而行。”

    “身为化外之人,强行干涉人间朝政,更改因果。”

    “业力迟早会回馈于你身。”

    雷声终于结束时。

    男人睁开了眼,神情平静,眉目清俊冰冷,他修长的手指间已满是银色的磷磷血迹,他却浑不在意,低眸缓缓拭剑,只是轻缓拭去了剑上浮尘。

    几日后。

    楚复远的心腹弟子上了葭月台传信:“沈师兄(),掌门说有要事相商?()『来[]$看最新章节$完整章节』(),邀你去清珞峰水榭的密室。”

    沈长离起身,掩去了眸底神色。

    水榭的密室中,楚复远已早早到了。

    见到沈长离,他沉吟了片刻,似对他到来也完全不意外。

    楚复远道:“长离,你可知,红月即将到来,妖祭之日也不远了。”

    沈长离自是知道,不过,他并不关心。

    楚复远瞧他模样,又说:“你心底应是清楚的,挽挽自小便一直钦慕于你,希望可以嫁与你为妻。”

    “以前因你身负婚约,我便没有与你提起过此事。”

    上京一行,夏金玉私下与他说了,是沈长离将楚挽璃带出客栈,去往山中的,并且两人姿态很暧昧,一起去山中独处了好几日。

    他很了解楚挽璃,这种情况下,沈长离要做点什么,他那傻女儿不可能拒绝。他作为父亲,自然也不能让此事如此不明不白。

    沈长离不知他为何忽然又提起婚约。

    莫非,这便是楚复远说的要事?

    对面的青年腰背笔挺,神情毫无变化,微垂的长睫甚至都没有动弹。

    楚复远看他不为所动,终于缓缓道:“我有一法,可以不走寻常飞升的路数,径直前往仙界。”

    沈长离抬眸,平静看向他:“什么路数。”

    楚复远只说了三个字:“不周山。”

    不周山是人间与仙界的相连之处。

    楚家直系血脉能使用特殊功法,在不周山打开去往仙界的通道。

    沈长离天赋过人且修行刻苦,十余岁时便已经晋入了渡劫期,只差雷劫了。

    楚复远有意重用他,想让他在青岚宗担任职务,却都被拒绝了。

    他说过几年他便会离开宗门,也无意飞升,感念青岚宗这十余年的栽培。这么多年,他为青岚宗做的宗门贡献完全能抵上青岚宗的栽培了,因此,楚复远也不能说不允他离开。

    那时楚复远固然失望,但是他知道沈长离身份,他若是想做回沈桓玉,回到俗世里,也无可厚非。

    如今一切都变了,沈长离数次尝试飞升未果,楚复远约莫知道一些。

    并非修为问题,沈长离的实力早够飞升了,如此看来,只可能是因为心境原因,被牵扯住了脚步。

    他转修心法,抛弃记忆,斩断情丝,却依旧无法完全摆脱桎梏。

    楚挽璃生母并非常人,血脉特异。因此,楚挽璃修炼天赋极佳,妖缘也一贯极好。

    他从小一人带大了楚挽璃,如珠似宝看大。

    沈长离性子沉稳负责,人品模样天赋都拔尖。

    倘若两人成婚,他天人五衰后,身怀重宝的楚挽璃也不至于孤单一人,没有依靠。

    他自小宠着女儿,虽然嘴上总嫌弃女儿不努力,但是想满足楚挽璃的一切心愿,要让她顺顺利利嫁给喜欢的男人。

    楚复远道:“挽挽一心

    ()    钦慕于你。你若是与她成婚,能护住她,一辈子待她好,便足矣。()”

    两人都是聪明人,不需要再说更多。

    “挽挽体质特异,你与她双修,两人都可大有裨益。待你们成婚,你飞升后,带她去上界,也可以再通过不周山通道往返人间。?()?『来[]♂看最新章节♂完整章节』()”

    如今妖祭即将到来,玄天结界随时可能告破,楚复远必须提前为楚挽璃谋划。这时,若是沈长离已经带楚挽璃去了仙界,便可以完美避开这一场灾祸。

    仙界灵气浓郁,也更清净无为。

    他成婚后在天界安心修炼,要再突破境界也未尝不可。

    青年没立刻答复,琉璃一般的眸子清冷沉静。

    楚复远道:“这事儿不急,毕竟事关重大,你可以再考虑一番。”

    他又道:“我虽是如此之说,只是你们年轻人婚取,还是得看自己意愿。”

    沈长离嗓音微凉,平缓道:“多年青梅竹马情分,我会护着她。”

    有了他这句话,楚复原便放心了。

    楚复远含笑看着青年修长的背影,他知道,沈长离答应下来只是时间问题。

    如此一来,今年便可以办完婚事,他也能了却一桩心事。

    沈长离走出水榭时,已是深夜时分,雪停了,天幕挂着稀疏星子。

    灼霜问:“主人,方才为何不直接拒绝?”

    他眉目沉静,陡然道:“为何要拒绝。”

    灼霜问:“楚挽璃身上,不是一直有异状吗,你为何还要与她成婚?”

    沈长离冷淡道:“如此不是正好。”

    要探查楚挽璃身上的怪异之处,还有什么比当她夫君更快的方法?

    他刚于卧榻上坐下,正准备调息,一旁玉令便亮了起来,是霍彦的通讯。

    霍彦先讲了讲金阳宗情况:“厚土蜈屡次欲冲破封印,都被老头与我一起按下了。”

    金阳宗宗主,人称荒刀金蛮,倒是确实有几分蛮劲。

    “你若是能来下个剑阵,便更好了。”霍彦道,“金老头子一直念叨着再想见你,与你比划比划刀法。”

    “没空。”

    霍彦揶揄:“……行吧,我知沈公子如今温香软玉在怀,乐不思蜀了是吧。”

    霍彦说:“对了,她已经到了匹逻城。”

    见到白茸,他倒是想起以前沈桓玉来匹逻时的一桩往事了,那会儿他婚期不远了,沈桓玉挑了不少此地的特产点心与漂亮宝石,都是带给他在上京的宝贝媳妇的,霍彦见怪不怪。

    没想到,见成衣店人来人往,他也进门选了好些衣物——竟都是女子衣物,做工都上乘,是店内价格最昂贵的几款。

    各项尺寸他都清楚,绣娘很自然地问他是不是给家中妻子添置,他也脸不红心不跳,沉稳地说是。

    霍彦调笑道:“沈郎君,瞧起来倒衣冠齐楚,倒像个正经人。”

    沈桓玉也不反驳,随他说。

    那些衣物虽然漂亮,但是

    ()    在中原显然也穿不出门。无非是想等成婚了,小夫妻关上门,让人穿给他一个人看罢了。

    这沈负雪,看着清冷沉稳寡欲,脑内倒是想法多多。

    见沈长离没切断通讯,霍彦便抖擞了精神,继续道:“她与那合欢宗的男修一起,下榻在一个客栈,同行还有个生得特别漂亮的猫妖少年。沈桓玉,模样比起你没差多少呢。”

    如此看来,白茸确是把他之前的话听进去了,甚好。

    霍彦摸着下巴道,“说起来,合欢宗的男修,在床上,应该比较会伺候女人吧。”

    比没经验的男人好用多了。

    他声线清冷平稳:“这便是你想与我说的事情?”

    霍彦道:“怎么,说不得?是不是污了清贵的负雪公子的耳朵。”

    沈长离宛如没有听到他的阴阳怪气,平静道:“想说,那你便再多说些。”

    上京城那一晚后,他们这段纠葛不清的缘分已经彻底斩断了。

    霍彦:“……”

    他关了通讯,哆嗦了一下,觉得他是真疯了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沈长离一直很平静,面上神情毫无波动。

    送给那男人贴身帕子,两人寡廉鲜耻、旁若无人地当面调情。他甚至克制不住地想象起了那些不堪入目肮脏龌龊的画面。

    他跏趺坐于卧榻上,腰封解了,发冠也卸了,乌发披散下来。宽阔的背脊与窄韧的腰缓缓紧绷。

    心底燃起一股无名火,他知道这火毫无道理,且毫无立场,却越烧越烈,身上几乎满溢的灵力无处发泄,更加汹涌。

    尤其陡然感应到心鳞的变化后。

    龙鳞上的血色蔓延开,连带着手臂上的鳞片,刺骨的疼痛里,却又夹杂着异样的的酥麻。

    大半夜,与旁的男人宿在一处,却这般狎弄他。觉得不满足是吗?他冷笑了一瞬。

    今日不知为何,持续了很久。

    他竟起了念,生平第一次,破天荒有些想化回原身。

    这个念头只在脑海中划过一瞬,已被他按下去。

    他是龙,并非其他低等妖兽,便是她不喜欢又如何。他有的是办法让她喜欢,她若是现在在他面前,他瞳孔已经发生了些微的变化——他会让她此生都不敢再用脏手这样碰他一下。

    楚挽璃连夜赶去了葭月台,今夜山上风雪格外大,好在这段时日,她被楚复远关着修炼,已经突破了结丹期,又裹着火鼠裘,还是顺利上了山。

    最近竹石村的事情在青岚宗流传开,周围人都在夸她心地善良,从狐妖手中救人水火。

    楚挽璃虽然有些莫名,但是她最喜欢被人赞誉夸奖,别人说多了,夏金玉更是舌灿莲花,说得她自己都有些信了,觉得是自己在竹石村降妖除魔,从狐妖手中救下了大家,没有记忆只是因为被狐妖蛊惑,模糊了记忆。

    而且,还在那里与沈长离定情了。

    如今,他也正式把婚退了。

    楚挽璃多方打

    探,方才惊讶地知道,原来过往与沈长离在凡间有过婚约的,竟真是白茸。

    以前很多年里,沈长离不让她近身,不许她上葭月台,也不许她叫他哥哥,只允她叫沈师兄……估摸着都是为了她,楚挽璃一想起,心里便酸。

    好在白茸傻,竟真退了婚。

    而且,他拔除了情丝,与她的过去都忘了,有时候,楚挽璃也觉得挺不错的,情丝拔除后无法复原,等于那些记忆都没有了,完全变成了陌生人,反而与她的记忆还完整留存着。

    楚挽璃绕了院子一圈,瞧见沈长离平日住宿的屋子亮着一点灯芒。

    楚挽璃抖了抖肩上与发上的雪,整理了一下发髻,便甜甜地招呼傀儡给她开门。

    她得知沈长离回了青岚宗,哪里还坐得住,也懒得管晚上不晚上了。

    “哥哥……”她试着叫了一声。

    “进来。”良久,才有回音。

    他没起身,只在寝衣外披了一件淡竹雪青色的外裳,更显清贵从容。

    男人乌发未冠,散落在宽阔的肩上,眉眼沉沉的,像是高山冰雪化开,沾湿了一点莫名的清润,腰封勒住了一把窄韧有力的腰,无论模样还是身材都无可挑剔。他很像烈酒,看似清洌平静似水,只有真正入口,方能品到平静下的凌厉攻伐。

    楚挽璃瞧着他的模样,面容微红,眼神却没挪开,沈长离在外人面前从来都是衣冠整洁,少见这般打扮。

    爹爹说了,很快,他就会是她的夫君了。

    楚挽璃扫过周围,试探问道:“哥哥,要不,你别住葭月台了,回清珞峰住好吗?”

    沈长离最厌恶别人干涉他。可是,楚挽璃心里实在是膈应。楚挽璃觉得,如今他们关系不一样了,她可以提一点要求。

    沈长离几年前搬入葭月台的,白茸生辰就在十一月,这都是夏金玉打探到两人订婚时的庚帖后与她说的。

    葭月不就是十一月吗,她天性敏感,越想越不对劲,虽说不能确定,她还是不愿住这,也不想让沈长离继续住这里了,总觉得此处像是他两人隔空的爱巢一般。她要将他身上关于白茸的所有残余痕迹都清除。

    窗外风雪越发浓重,风声呼啸。

    他垂眸,琥珀色的眼平静地看着她:“你想让我搬去清珞峰哪处宅子。”他衣衫上沾染的迦南香木,混着年轻男人身上清爽炽热的味道扑面而来,迷得楚挽璃晕头转向,面颊通红。

    他爱一个女人,便会明目张胆地偏爱,纵容到几乎予求予给。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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