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3章 第 53 章(2/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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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他常常仔细地看她,因此看得出,她的眉眼还在笑,可即便笑地再灿烂,眉梢眼角也分明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惫懒。

    就好像再栩栩如生的绢花,也不可能替代真正的鲜花,哪怕工艺精湛的绢花可能比鲜花还美,可鲜花之所以称为鲜花,便是因为其鲜活,因为它有着绢花没有的蓬勃的生命力。

    又仿佛日暮时分,西边垂落的太阳。

    夕阳与朝阳一样彤红,甚至往往比朝阳更加艳丽,可谁都知道,夕阳之后便是黑夜,所谓夕阳的艳丽,更像是燃烧自我后最后的余晖。

    而当余晖也燃尽时,晚霞散去,暗淡的天际便只剩一颗发出暗淡红光的落日,明明是红色的,却给人以苍白感,而等那最后一丝红色也从天际消散,太阳便彻底坠入黑夜里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睢鹭不喜欢这样。

    他甚至觉得心慌。

    肯定有哪里不对。

    但他不知道哪里不对。

    那天之后,他曾经询问冬梅姑姑,旁敲侧击说出自己的想法,然而冬梅姑姑并不理解。

    冬梅姑姑觉得,公主吃好喝好睡好,而且备受皇宠,最近也没不长眼的人来气她,那么,就没问题啊?

    惫懒些也正常,哪个养尊处优的公主贵夫人不是慵懒又优雅的?

    虽然觉得自家公主哪哪儿都好,但冬梅姑姑偶尔也会羡慕别的贵妇人被夸什么“端淑娴雅”之类她家公主从没被夸过的词儿,如今她家公主突然变文静了,说不定正好让人夸一夸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睢鹭无法,只得自己问她。

    可乐安,仿佛自己都浑然无所觉般。

    “嗯?”她睁着眼,眼底仍旧清澈,黑白分明,看上去俨然与初见时没什么分别。

    “不开心?没有啊,我很开心哪。”

    像是为了证明自己所说,她咧开嘴笑,眉眼也笑,整张脸都在笑,仿佛怒放的牡丹,容色极盛,艳丽灼人。

    “惫懒?嗯……好像的确有点。”

    “可能是因为入夏了吧,夏天不就是这样吗,总是让人昏昏欲睡,总也睡不饱……唔……不说了,我好像又困了……”

    说罢,她便真的又睡了过去。

    于是刻意露出的笑容便也随之收敛了,唇线紧抿,眉头轻皱,眼角低低地垂下,双手在胸前并起、握拳。

    整个人,仿佛一朵闭合的花。

    *

    “公主,我选第一个。”

    所以,他没有一丝犹豫地如此说道。

    他不管她出了什么问题,但已经定下的约定,他不对允许她退缩,哪怕是打着为他好的名义。

    更何况——

    他不想看她继续这个模样。

    慵慵懒懒,兴致缺缺,仿佛世间一切都不再能激起她的兴趣。

    虽然说不出为什么,但他不喜欢这样。

    他希望她能变成冬梅姑姑口中的,以前那个爱玩爱闹的乐安公主。

    而要达到这个目的——

    就要让她的生活起一些变化,一些大的、剧烈的、正面的变化——比如,与他成亲?虽然可能有点不太恰当,但的确,就好像民间常说的“冲喜”一般。

    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用,但他想试试。

    *

    于是最终,婚礼便定在了大暑后,立秋前。

    看着很远,其实很近。

    时序已经入夏,而当人忙碌起来时,时间便仿佛过得格外快,几番蝉鸣,几场阵雨,转眼便能入了秋。

    于是,为乐安公主筹备婚礼的相关所有人等,全都忙得不可开交。

    乐安倒是乐得清闲——虽然这话说着好像有点怪,但事实就是如此——左右她又不是第一次甚至第二次成亲,早就驾轻就熟了,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,都清楚地很,用不着别人教。

    但睢鹭却不同,当新郎官,他可是正正经经头一回。

    于是,正如乐安之前所说,即便考期临近,学业紧张,睢鹭却还是不得不抽出时间为婚礼做准备。

    大婚流程、新郎官需要做的种种事情,以及作为公主的新郎,额外附带的驸马身份所需要学习的驸马的礼仪,甚至婚前启蒙……

    “少爷,让我看看……”

    长顺好奇地上蹿下跳,想要看睢鹭手里的东西。

    方才冬梅姑姑过来,瞅了瞅长顺,就让他外头玩儿去,然后单独将睢鹭留下,过一会儿,冬梅姑姑出来,长顺再进门,就看见他家少爷手里捧着卷装帧精美的画册,眼睛直愣愣盯着画册,而脸上——

    好像有点儿红?

    夭寿了——他家少爷居然还会脸红?

    长顺不懂,但长顺大为震惊。

    虽然不懂,但就算是傻子也能猜出来,睢鹭的脸红跟那画册有关系。

    长顺也不是啥都不懂的小孩子,眼看这少爷跟公主即将大婚的关头,冬梅姑姑突然送来副画册,他家少爷又看了画册后就红了脸,嘿——那还有什么猜不到的!

    少年人哪有对那种事儿不好奇的。

    于是长顺上蹿下跳地也想看看。

    “去去去。”然而睢鹭却不如他的愿,扭过头,把画册往自个儿怀里一揣,护地严严实实。

    “少爷!”长顺被自家少爷的小气震惊到,“我就看一眼,一眼!”

    “一眼也不给你看!”睢鹭回答地斩钉截铁,掷地有声,眼看长顺还是不死心,当机立断,起身就往自个儿房间走。

    长顺气绝,蹬蹬蹬跟上:“少爷您不能这——”

    “啪嗒”一声巨响,房门在长顺面前无情地关闭。

    “少爷!”

    门外传来长顺的哀嚎。

    睢鹭充耳不闻。

    为防止长顺推门而入,他背抵着房门不动,拿出怀中的画卷,又小心翼翼地展开,趁着窗纸漏进的天光细细地看。

    虽然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。

    熟黄画纸上,人形朦胧扭曲,不过是最简单的姿势讲解和引导,因此画工其实算不得多精细,人物面目更是常常以简单的点线带过。

    因此,其实脸红并不是因为画本身。

    而是一展开画——

    “啪!”

    睢鹭将画卷卷起,恶狠狠扔到书案角落,随即又随手捞起一本书。

    读书读书!

    他与公主成亲是为了借势,为了理想,甚至单纯为了让有恩于他、有义于天下的公主能因为他开心一些,而不是为了肤浅庸俗的肉/身之娱。

    嗯,绝对不是。

    少年眉眼清正,正襟危坐,仿佛参读什么稀世珍本一般看着手中一本普普通通的声韵书。

    然而却半晌都没有翻页。

    更没有发现,他把书——

    拿倒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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