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5章 第七十五章(2/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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时,我绝不会独自苟全。”

    沮浚眯起眼,上下打量慕秋。

    但很快,卫如流那冷冷落在他身上的目光,又让他不敢再造次。

    沉默片刻,沮浚取过旁边那碟花生,自己抓了一把,剩下大半碟都推到卫如流和慕秋面前,边剥着花生边冷淡道:“也许确实如你所言吧。”

    吃了两颗花生米,沮浚环顾桌案,没找到酒,愈发意兴阑珊。

    “再后面的故事就更加无趣了。”

    “叛徒过上了自己梦寐以求的生活,却日夜不能寐,后来有一日,叛徒意外偷听到军帐里的对话,得知大燕所有的军事部署都被北凉提前知晓……”

    “六万人的命就在这个卑劣的叛徒一念之间。他舍弃了好几个兄弟的命换来了荣华富贵,却没有失掉最后的良心,跑死了马赶去山海关——”

    “就差一步!”

    沮浚失笑,笑着笑着哭了出来。

    “只差一步就能挽回局面,只差一步那六万军队就不会闯进那处绝地,被北凉生生坑杀而死!”

    “我站在那里,我的脚下,是六万具还温热的尸体!!!”沮浚控制不住情绪,失声痛哭,几近疯魔。

    那是日日夜夜缠绕着他的梦魇,是他十年来都不敢直视的罪孽,在梦里说着梦话,他都不敢将这些话倾吐出哪怕半句。

    如今隔了十年光阴,他终于找到了可以一吐为快的机会。

    慕秋头皮发麻。

    那六万具尸体不是与她毫无关联的存在,里面有她的外祖父,有她的小叔。

    她险些要控住不住脸上的表情,温热的掌心忽而覆着她的手背,给予慕秋无声的安抚。

    卫如流完全没受到他情绪的感染,认真审视打量着沮浚,似乎是在评判他的话是否可信。

    沮浚渐渐平静下来。

    他用袖子擦去眼泪,满脸狼狈。

    “就在我即将晕死过去前,我看到了毕生难忘的一幕。”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山海关暴雨三日未绝,仿佛是六万英灵流不尽的血与泪。

    尸山血海,死气横生,又恰逢深冬寒霜,天地间生机断绝。

    直到有一青衣男人,撑着把油纸伞,缓缓来到山海关。

    伞沿低垂着,天地昏暗着,就在沮浚即将昏死过去前,青衣人微微扬了扬伞沿,露出藏在伞沿下的半张脸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“很多年来,我都以为自己那时是出现了幻觉。”沮浚自嘲而笑。

    卫如流眉心蹙起:“你知道那个青衣人是谁?”

    “原本并不知道,但前几天拜见你们大燕端王时,我看到他了。他就站在端王身侧,是端王最信任的幕僚——江安!”

    屋外泼起了滔天大雨,重重砸在屋顶上,仿佛老天爷也在震怒。

    雨水随风潜入室内,灌得人心口微微发凉。

    沮浚情绪起伏过大,捂着胸口剧烈咳嗽,半晌才苦笑继续道:“一边是叛徒所言,一边是端王最信任的幕僚,信与不信,都由你们。”

    “这回我极力争取到了出使大燕的机会,只是想将我知道的所有事情都告诉一个值得信任的人。”

    “十年了,如今我也算是解脱了……”

    沮浚缓缓起身。

    这一番话似乎是耗尽了他极大的心力,以至于他现在看起来憔悴了许多。

    往外走了两步,沮浚又再次停下脚步。

    他似是突然想起什么事情。

    “前段时间,卫少卿曾在大早朝上据理力争,护一女子无需去北凉和亲……”

    沮浚慢慢说着,忽而转身跪倒在地,向着慕秋所在的方向磕了三个沉重的响头。

    ***

    沮浚走了。

    茶室重新恢复静谧。

    慕秋心情有些沉闷压抑,支起了茶室的窗透气,却被飞溅而入的雨水打湿干燥的手背。

    碟子里的花生几乎没人动过,卫如流慢慢剥着花生,将花生米放进另一个干净的碟子里,推到慕秋面前,又随手泼掉沮浚沏的茶水,重新给慕秋泡茶喝。

    他的泡茶手法比沮浚更为行云流水,赏心悦目。

    慕秋吃着他剥的花生米,看着他泡茶,心情渐渐恢复了宁静。

    “他说的话,你信几成?”

    “九真一假。”

    “假在哪里?”

    “一个自幼生长在边境、普普通通的北凉官员,不可能知道我的真实身份。他是被人刻意安排出现在我面前的。”

    这是沮浚话中最大的破绽。

    但除了这点外,卫如流并没有察觉到其他问题。

    慕秋问:“站在沮浚后面之人……会是谁?”

    卫如流回:“不好说,不过对方的目的已经很明显了。”

    这分明,就是要借他这把刀去杀端王。

    但无论沮浚有没有说谎,江安这个人都值得深入查一查。

    ***

    暴雨依旧下着。

    天阴沉得可怕,乌云厚重,层层倒灌而下,满是风雨欲来的气息。

    街巷里几乎没有了行人。

    这里的地段年久失修,道路积水严重,沮浚挽着衣摆淌水而过,脸上带着放松的笑容,警惕心也降到了最低。

    寒芒突兀闪现,划过沮浚脖颈。

    “为……为什……”

    轻薄刀刃照见沮浚错愕震惊的神情,下一刻,温热鲜血成线状喷洒而出。

    话未问完,沮浚的身躯已沉沉砸在地上。

    轰隆隆的雷声下,那块被丝绸仔细缠绕着的虎贲暗卫令从他的怀里慢慢滑落,落进一滩污水里,被腐朽的污泥埋没。

    杀他的人用雨水洗净刀锋,从污泥里捡起令牌,转瞬便消失在了这方天地里。

    血水从沮浚的尸体处向四面八方蔓延,宛若狰狞的蜘蛛网,而他的性命就是被捕获的猎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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