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4章 危险(2/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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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但他没有哭,因为不会哭,他没有学会。

    安娅博士发现了奄奄一息的他,把他抱在怀里问:“谁做的?”

    桑觉没有告状。

    只是抬头看着博士,脸上挂着孩童般的天真疑惑:“为什么她想要我死掉呢?是因为我不会哭吗?”

    他不想做人了。

    他明明很乖,没有哭闹,还叫米莉妈妈,米莉却对他很坏很坏。

    等他再次醒来,就变成了一只小恶龙,不想再变回人形。

    可是安娅博士真的很好。

    怕米莉继续伤害他,就一直把身为恶龙的他带在身边——那时候身为恶龙的他也很小只,加上犄角也只有博士的胸口高。博士会呼撸他的畸角,会帮他捋羽翼,会抚摸他的尾巴。还会给他读米莉从没有给他读过的童话故事,给他弄好吃的,还送他宝石。

    这颗蓝宝石就是他再次变回人的那天,博士送给他的。

    博士说:“没有谁的存在是错的,我们桑觉就像这颗宝石,是神造的瑰宝。”

    小恶龙问:“神为什么要造出我呢?祂在哪里?”

    博士也没有答案:“我也不知道,可能祂是自然,是这颗星球,也可能是宇宙太空或星球地底的其它物质。”

    那之后,安娅博士就成了他的监护人。

    实验室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对他很不错,只有那百分之一的例外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“桑觉。”

    桑觉抬眸,看到了穿着军装的霍延己朝自己走来。

    桑觉突然理解了包沧说的‘割裂’感。

    明明他只是睡了一觉,就到了这么遥远的地方,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。

    霍延己将他从这种错觉中捞了出来,平静的语气让他心安:“不喜欢吗?”

    “喜欢。”怕霍延己反悔,桑觉连忙把宝石收起来,“以前我的监护人每次因为不得不做的事情出门,都会带一颗宝石作为礼物回来送给我,如果出去的时间很久,那就两颗。”

    桑觉比了个二的手势。

    霍延己没问监护人是谁:“为什么不和她一起出去?”

    桑觉闷闷地看着霍延己。

    霍延己:“不想说?”

    桑觉低头,嗯了声。

    看着桑觉头顶的发旋,霍延己脚尖微转:“还想四处看看吗,这里有很多类似迷失之鹿的生物。”

    桑觉犹豫了下:“好。”

    只要离远一点,那些生物应该不会躁动。

    桑觉像来到了升级版的动物园,对一切都感到新奇。

    桑觉:“这是我见过最丑的水母……”

    通常水母都是透明的淡色,很漂亮,而此刻在水里耸动的水母却是棕色,显得很脏,像下水道里流动的污水。

    桑觉:“它有毒吗?”

    霍延己脑子里似乎装着所有污染物的信息,不用看标签也知道它们的特性:“没有,但喷出的液体很臭。”

    “比臭鼬的屁还臭吗?”

    “臭鼬?”两人对视了一会儿,桑觉虚虚地移开视线——这颗星球上没有臭鼬这种生物吗?

    他装作刚刚什么都没说,转头看向另一个玻璃缸:“这只章鱼好漂亮。”

    水里游着一只半透明的章鱼,它的触手纤细流畅,还会变幻颜色,时而蓝时而紫,十分梦幻。

    霍延己:“它叫彩色玻璃,这只刚诞生不久,属于中小型章鱼,成年后也只能和你一样高。”

    桑觉:“……你骂我。”

    霍延己:“我骂你什么了?”

    桑觉拧眉:“你骂我小。”

    头顶传来一声轻笑,桑觉快速抬眸,敏锐地捕捉到霍延己唇角转瞬即逝的笑意。

    哼。

    虽然笑得很好看,但很恶劣。

    桑觉四处打量的时候,霍延己则看着3号培育舱里的畸变松茸若有所思。培育舱上方伸下来一个管子,正在往土里浇灌着什么。霍延己不一会儿就想起来了,是酒水。

    很多菌类植物都喜欢‘饮酒’,但它们没有口器,一半靠根系吸收,一半靠菌类表皮自然吸收。

    霍延己眯了下眼,灵芝也是菌类。

    早前桑觉十分肯定地说自己没喝洗澡水,但昨晚却明显是喝醉的样子……

    思绪还没串起来,通讯器就响了一声。

    霍延己按下接听,问:“什么事?”

    桑觉回首,看见霍延己冷冰冰地嗤笑一声:“来得真快。”

    桑觉问:“你要忙了吗?”

    霍延己看了看时间:“我去开个会,但行政楼离这里很远。”

    “我和你一起去。”桑觉补充道,“我可以在那附近等你。”

    霍延己应允,把桑觉一个人留在研究所也不合规矩。

    行政楼确实很远,一个小时后桑觉才远远看到大楼的影子。

    轨车快下站了,霍延己道:“附近有些悼念的活动,无聊可以去走走,但不要相信乱搭讪的陌生人,别乱吃东西。”

    桑觉认真申明:“我不是三岁小孩。”

    霍延己说:“最好是。”

    发现轨车里没有摄像头,桑觉转过身,尾巴神不知鬼不觉地钻出来:“摸一下。”

    霍延己:“……”

    桑觉回头,乖乖道:“仅此一次,下不为例。”

    桑觉的理解能力、和对成语的运用能力向来是顶级的。

    这次霍延己没戴手套,抚上坚硬的鳞片,轻轻圈住。

    冰冷的手感出乎意料的不错,忽然可以理解千百年前,为什么人人都喜欢养宠物、而猫狗能在那么多宠物种类中脱颖而出了。

    因为它们最通人性,互动成就感很高。

    桑觉的尾巴虽然不像猫狗一样毛绒绒,但细长的尾巴尖甩来甩去,总让人想掐上一把。

    霍延己收回手,最后丢下一句:“和人保持安全距离。”

    桑觉昂了声。

    霍延己摸尾巴的技术没博士好——不过替身就是这样的,很难比得上原主,将就将就也能用。

    轨车通用电子女声提醒道:“中心楼站已抵达,请到站的乘客有序下车。”

    桑觉跟在霍延己身后下车,两人就此分开。

    桑觉走进人群,霍延己步入威严肃穆的行政高楼。

    电梯门就要关上时,林书易和他的副官走了进来。

    霍延己颔首:“司令。”

    “最高议庭来人了。城守完了,他们上赶着来吃热乎的屎。”林书易说得很不客气,但还是缓了声提醒道,“你做好心理准备,虽然死守的军令是我们所有人投票决定的,但他们肯定会把矛盾对准你。”

    霍延己很平静:“该来的总会来。”

    林书易冷笑道:“这些人就是舒服得太久了,嘴巴比子弹利索,以为动动嘴皮子就能不伤一兵一卒守住这座城。”

    霍延己意味不明地笑了声,明明是笑,却只让人觉得凉薄。

    林书易:“听说你这次随行带了一个小家伙,走得还挺近?”

    霍延己:“司令的耳朵很好使。”

    和只想八卦的其他人不同,林书易想的更多,他挑了下眉,猜测道:“你跟我说实话,是不是故意把那小家伙带在身边,在计划什么?”

    “没有。”

    林书易揶揄道:“你可不要欺骗人感情啊,小心哪天人家知道真相气急了,咬死你。”

    桑觉咬起人应该很疼,他的牙齿内侧有一对略尖的小獠牙,平时看不见,但一吃饭就会暴露。

    电梯门开了,霍延己回神,示意林书易先请:“司令想象力这么丰富,应该转行去写书。如今的人精神世界极度匮乏,实在很需要司令这样的人才。”

    林书易惊奇道:“噢哟,学会挖苦人了?”

    转角就是会议厅,里面已经坐了整整齐齐的两排人,就差他们两个。

    七区的管理者诺曼坐在了中间位置,而上部则被最高议庭的几位议员占领。

    他们各个西装革履,仿佛还生活在千百年前那个和平辉煌的时代。

    ·

    ·

    桑觉漫步在人群中,空气里弥漫着他无法共情的哀伤。

    有人怔怔出神,有人麻木的如同行尸走肉,就像包沧之前说的——当朋友家人爱人都接连死去后,这些幸存者们要怎么活下去呢?

    桑觉想了想,问007:“霍延己会是合适的王子吗?”

    007是AI,它只看数据,判断绝对公正,不含私人情绪。

    “您不用着急,是否合适并不是短时间能做出判断的。”007说,“即便他就是‘王子’人选,也还需要成长,现在依旧存在一些能制衡他的同类。”

    桑觉抿了下唇:“可我不希望他是王子。”

    007问:“为什么?”

    “王子有很重要的责任,要继承王位,迎娶公主,拯救子民——”桑觉说,“这样他就不能跟我走了。”

    007问:“……跟您走?”

    桑觉说出了内心想法:“等飞行器修好,任务完成,我可以把霍延己带回母星吗?”

    007不明白:“为什么要把他带回母星?”

    “不知道——”

    对于恶龙来说,好看的、喜欢的东西就是要带回家珍藏的,没有理由,例如宝石。

    霍延己很香,也很好看,值得珍藏。

    “你说,到时候我邀请他回母星,他会同意吗?”

    “我不知道。”

    桑觉自言自语道:“不同意的话,我就把他打晕带走——或者吃掉他,这样他就永远在我身边了。”

    小恶龙的思维逻辑总是异于常人,007说:“祝您成功。”

    不知不觉,桑觉走到了广场中央。

    一眼望不到头的台阶上摆满纸折的花束,代表人们的悼念,旁边还有专门卖纸折花的商贩。

    夜色逐渐浓郁,桑觉被广场中心吸引了注意力——

    那里摆着一圈蜡烛,一群人站在周围,双手交握在胸前,虔诚又肃穆地齐声念着什么。

    他靠近了些,才听清楚,似乎是一首诗歌。

    “我愿活在普天下黎明之中

    以芸芸众生的苦乐谱写诗歌

    我欲将万年不朽的广厦建设

    纵使力不从心

    只要还活着

    但愿在你们中间获得栖息之地

    想必你们都会采折这花朵

    我应当每日将新曲之花催开

    含笑采撷这花儿吧

    假如花儿日后枯萎

    请心安地将它掷弃……”

    人们睁开双眼,轻声祝愿:“逝去的人们啊,请不要为我们哭泣。”

    桑觉眨了下眼,难以理解。

    逝去的人怎么会为活着的人哭泣呢?不过没听懂并不妨碍他继续听,层层人影后,蜡烛圈的中心似乎站着一个女孩。

    女孩缓缓摘下兜帽,露出银白色的头发,眉毛、睫毛,甚至连瞳孔都是白色,像病弱的天使。

    金色烛光打在脸上,她偏过头,用那双看起来已经盲掉的眼睛与桑觉隔着人群对视。明明她没有任何表情,却能让人感受到一股淡淡的哀伤。

    “咻——”一道风声袭来。

    桑觉后腰一痛,回手摸去,发现腰间扎着一针从远处射来的注射器。

    麻痹感席卷全身,很像降落第一天被人注射麻醉的感觉。

    身体晃了一下,他控制不住地向后倒去,模糊间看到一个人影朝自己走来,是嗅过的人类气息……臭的。

    他想给霍延己打电话——他没有乱跑,是有人想绑架他,可手臂连带指尖都麻痹了,无法动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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