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2章 第 82 章(2/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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清泠湖学院举办,由诸多民乐、西洋乐音乐大家演奏,同时邀请了无数名声在外的音乐家聆听。

    年轻的学生们充满好奇,经常在紧闭的礼堂外徘徊。

    那些悄悄录下来的视频、悄悄拍下来的照片,不断的流传在网上,勾起了更多人的好奇与震惊。

    他们没有听过劣质手机收音之后,还能如此震撼的乐曲。

    他们没有见过十根弦的古琴与十三根弦的筑琴,更不用说那一套摆放在舞台上,色泽厚重的编钟。

    于是,一场尚未举办的音乐会,因为他们独特的乐器引发了轩然大波。

    清泠湖博物馆最新举办的遗音雅社专题,成为了不少人喟叹这场音乐会的源头。

    一间收藏着唐代乐器、研究汉乐府的乐社。

    四位面对侵略者不肯屈服,义演募捐还遭到背叛的音乐家。

    一段传奇的经历,五件历经艰难终于归国的流失古乐器,足够网络上善良的陌生人,眼眶通红,热泪盈眶。

    无数人只知道文物归国,却不知道这文物流失背后的辛酸与寻回它们的不易。

    现在,他们知道了。

    知道了历史尘埃掩盖背后,一群品格高洁的音乐家,一群坚定执着的寻找者,还有无耻卑鄙的侵略者与汉奸。

    也知道了,这场音乐会将由《挽柩歌》作为开场。

    议论的人不计其数,但为这首送葬曲解释的人也数不胜数。

    一曲《挽柩歌》,追思的是抗战牺牲的保卫者、遗音雅社逝去的故人,还有古至今在这片土地上盘旋不去的灵魂。

    外界纷纷扰扰,夸赞质疑,并不会影响音乐家们登台的步伐。

    当清泠湖学院礼堂灯光黯淡,樊成云就坐在观众席,远远眺望着自己看着长大的徒弟。

    年轻人的冲动稚嫩,隐藏在温柔俊朗的外貌之下。

    不像他,这么大的时候,大约满腹仇恨、怨天怨地,还不会好好弹琴。

    樊成云这样想着,视线落在了旁边的空座。

    那儿端正摆放着一张彩色遗像,林望归温柔平静的眉眼,微微笑着凝视着舞台。

    樊成云看他这样,不禁想起他和林望归说的第一句话——

    “你们姓宁的没一个好东西!”

    他心胸狭隘,将宁明志的过错迁怒到林望归身上。

    然而,林望归并不认识他,只是一笑。

    这人就像樊成云记得的脾气,总是以德报怨,以笑意对待惨淡的命运。

    好像永远不会难过,永远不会弯曲脊梁。

    唯一吓到了樊成云的那天,是林望归失声痛哭。

    他从未见过这个男人,哭得如此脆弱伤感,眼泪胡乱的流淌,低声哀嚎道:“念琴不在了。”

    “念琴是谁?”樊成云知道他妻子和他离婚,以为他在为了妻子离家伤心。

    却没想到,林望归痛彻心扉的回答道:“我的女儿,林念琴。”

    那时候,悲伤过度的林望归,似乎没有了平时面具一般的冷静克制。

    即使身边的樊成云一直恨他。

    林望归也不管身边的人是谁,失魂落魄的道:“念琴是一个很有天赋的孩子,她是我的希望。”

    樊成云应该放声大笑,认定这是宁家人的报应。

    可是,他见林望归如此痛苦,不咸不淡的安慰了一句,“你还会有孩子的,节哀顺变。”

    “不,你不懂。”

    林望归的声音低哑,抓住樊成云的手臂,仿佛在控诉天道不公,“她能替沈先生拿回筑琴,她本该可以的。”

    从那一天起,樊成云了解了一个执着的疯子。

    他从小培养女儿林念琴,为了寻找筑琴而生。

    因为,他认为只要给宁明志弹琴,就能拿回筑琴,只为了、只为了把琴还给沈先生!

    樊成云被这样的事实,震得脑袋昏聩。

    他是沈聆的子孙,曾祖母去世之前,时常叨念,沈家的十弦琴、沈家的筑琴,还有遗音雅社故人们的乐器,他也不以为意。

    然而,一个宁家的后人,悄悄藏了这样可怕的愿望,还放弃了“宁”这个能够获得载宁闻志庇佑的姓氏。

    只为了找回那些乐器。

    林望归的偏执,林望归的疯狂,还有他的温柔冷静,通通隐忍蛰伏在那副病弱的躯壳之中。

    樊成云清楚林望归会做什么,所以,他不希望任何孩子变成林望归计划那样。

    去讨好一个汉奸,去讨好一个偷盗者,只为了那些乐器。

    于是,他阻止林望归培养宁雪絮,他阻止林望归去收别的徒弟。

    过了几年,林望归像是真的懂得了自己的疯狂,不再将希望寄托在下一代身上……

    樊成云却到他死了才知道,这人还悄悄收养了钟应!

    舞台下的樊成云勾起嘴角。

    他高兴钟应没有变成林望归期望的那样,又高兴钟应依然成长为了林望归的期望。

    曾经小小的孩子,一眨眼,就成为了长身玉立的青年。

    他穿着月白长衫,不像林望归、不像樊成云,优雅从容的坐于十弦琴前,勾起清泠的冰弦,竟有几分

    像黑白照片上的人。

    编钟轻响,一首《挽柩歌》,揭开了汉唐盛世的帷幕。

    古琴、琵琶、二胡、编钟,在大提琴、定音鼓、小提琴的协奏之下,奏响的是这片大地骨血昭昭的低吟浅唱。

    有人起歌,有人能和。

    那一声声旋律回荡于礼堂,传入听众耳畔,尽是千年不变的乐府,与承载相同爱恨别离的乐曲。

    他们颤动的丝弦,是汉朝幽魂,是唐代遗音,更是民国盘旋至今的哀思。

    悲伤,又充满希望。

    如血液一般点点浸染脚下土壤,让音律伴随着中华从衰落到盛世,从腐朽到光明。

    樊成云听到了乌鸦低诉,见到了木兰从军,眺望着山林猛虎雀鸟,伸手就能接住滴落的朝露。

    那些古时候传下来的弦音,却像是一条大河波浪宽,又像是五星红旗迎风飘扬,只要有人弹拨起最初的音符,就会有千千万万的陌生人,熟练的奏响后续的声音,重新唤醒历史长河之中遗落的辉光。

    最终,辉光汇聚成一颗星辰,遥遥悬于夜空,亮如景星,照耀整个中华大地。

    “你听到了吗?望归。”

    樊成云热泪盈眶,不禁询问身旁的挚友,“这就是你一直盼望归来的声音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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