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章(2/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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br />     然后,一个柔和的女声传来: “律令规定,对事不对人,过往之事已成云烟,不可以往事来评判今人。此鼎的来历不必多言,不过,在座的真君都已知晓有此事存在。”

    这就已经足够了。

    唐姣和徐沉云对视一眼,看到他微微颔首。

    她主动将事情托出,如此一来,药王谷那边也没有机会再旧事重提。

    “那么,我们来重新整理一下思路。”萧琅适时地说道,“晁枉景受到不明原因影响,导致身受重伤,他回到药王谷之后没能说出伤他的到底是什么,而身为丹修的唐姣并没有孤身越阶重创晁枉景的能力。当时同在地域的燕宿和风薄引感受到了天品法宝的气息,如果唐姣用天品法宝重创晁枉景,也不是没有可能,不过,方才谢真君也已经亲自查验过,确认此户鼎在地域内的时候并不具备重创灵枉景的能力,所以他的伤不是法宝所造成的————关于这一点,药王谷和合欢宗有什么需要补充或者反驳的地方吗?”

    就在此时,长老忽然开口了。

    “仅凭炉鼎确实不具备重创我弟子的能力。”

    他缓缓的,说:"然而,我们丹修是为了什么而生的?"

    为了辅佐肉身,达到原本不可及的程度,不止要成为锋利的矛背后最坚实的那面盾牌,还要将矛打磨得更加锋利。修真界有一句流传甚广的真理,一个队伍中可以只有剑修,可以只有气修,也可以只有符修,但不能没有丹修,而丹修同样也不能独立存在。

    唐姣顿时觉得手指冰冷。

    天品法宝原本所带有的特性就决定了它对修士的损害是致命性的。

    即使她所拥有的是炉鼎也不例外。

    法宝周身激荡的气息,比任何武器都能更轻易击溃真气屏障。

    她已经拥有了矛。

    她确实可以将矛打磨得更加锋利。

    就像手持武器的小孩

    子一样,她只需要刺出那一下,很简单的。

    而她刺了吗?

    唐姣茫然地回忆方才自己说过的话。

    没错,她确实刺了。

    原来这就是药王谷长老的计策。

    怪不得他一直没有开口,而是选择让更加冲动的弟子率先发言。

    和她一样,药王谷长老也在静静地聆听着、寻找着她话语中的破绽,而和她不同的是,他更加沉得住气,也有能够推出来吸引注意的诱饵,所以才等到现在一举击溃她。

    唐姣脑海中的构思瞬间崩塌。

    如同步调被打乱一样,短时间内不可能再恢复原来的冷静。

    说到底,她也还只是个初出茅庐的修士,想要一人抗衡药王谷实在过于困难。

    唐姣被突如其来的话慑住了心神,呼吸都变得不稳,嘴唇徒劳地动了动,还想要找什么话来解释,比如她做不到这一点。但是身为丹修的素养告诉她,那是可以做到的,甚至她身上所携带的丹药就能够在现场演示出长老口中的景象————可是她当时根本没有服下任何提升破坏力的丹药———对,她应该拿晁枉景服下护心丹这件事来做解释的!

    还有动机,她完全可以用防卫来解释自己对晁枉景的动手。

    但她要怎么凭空造出那早就该被消化的丹药?她又如何证明晁枉景要轻薄她?

    唐姣想,她拿不出任何证据。

    耳坠上的小剑忽然晃了晃。

    微寒的冷意让她的头脑清醒了许多。

    唐姣咽下原本要脱口而出的解释,望向了徐沉云。

    他们如今正在众目睽睽下,只要一传音,必定有人会发现。

    但是唐姣凝视着徐沉云那双沉静幽深的眼睛,恍惚间听到他说“冷静下来”。

    这个时候解释,是最不合适的。

    她不知道药王谷还留有什么后手,如果贸然解释,最后吃亏的还是她。

    而慌乱的表现也会让其他人对她的印象变差……唐姣默默地深呼吸了几下。

    没有从唐姣这里得到半点反应,药王谷长老神情复杂地瞥了她一眼。

    “长老的意思是,唐奴是在服下丹药之后,使用法宝重创了晁枉景吗?”萧琅微不可察地皱了眉

    头,她不喜欢这种引导式的说法,可又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一种可能性,于是她转向帘帐,问道,“在座的丹修真君,认为长老所说的这种可能性有多大?”

    帘帐那端这次回答得很快:"不无可能。"

    谢南锦说道: "可惜晁枉景没能来到这里,否则就能从他身上查验了。"

    长老对答:"因为他伤势太重,我恐怕他来到此地会被尊者的威压所创。"

    “不过,当事人不亲临现场,还是有些不合规矩。”徐沉云淡淡垂眼,望向药王谷众人,“为了证实药王谷的说法,我想应该也需要由九州盟来查验,长老意下如何?"

    唐姣的神经绷得像一根弦。

    无论是她、风薄引,还是燕宿,都很清楚晁枉景伤势没有那么重。

    在座的都是九阶真君,只要一眼就能辨出晁枉景的伤势。

    倘若长老真的松口答应了,这就只能说明一件事……

    她屏住呼吸,目光紧紧地追着药王谷长老,看到他神色如常,并没有因为徐沉云的提议感到紧张,甚至连一滴冷汗也没有流下,他的嘴唇牵动着,拉扯开,露出森白的牙齿,黑黢敷的空洞与血肉,舌尖在上颚触碰了一下,很平淡地说道:“当然没问题。”

    唐姣立刻明白了。

    她的背脊渗出一层冷汗,手脚彻底冰凉,如堕冰窖。

    在得到长老的答复后,徐沉云并没有露出预料之外的神情,或许他从一开始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,李裳眉在他们临行前曾说过的“此行注定不平稳”终究还是一语成谶。

    他侧过头看向萧琅,“萧真君。”

    萧琅点头,“我明白了。”

    随即,她抬起头,视线的尽头是二十级玉阶之上,那个空无一人的座位。

    “请盟主将万象之镜借我等人一观。”萧琅恭恭敬敬地行礼,说道。与此同时,徐沉云、谢南锦,包括那帘帐后的众人,都面朝座上,躬身行礼,将这句话重复了一遍。

    殿内忽然响起了清浅的呼吸声,极缓,极淡,如同被水晕染的岩彩。

    那人没有回答,但他的举动已经替他作出了回答。

    座位靠背上的圆形镜子发出生涩的咯吱声响,迅速缩小为

    光斑,挣脱束缚后,它轻飘飘地飞到了大殿的正中,也就是唐姣、药王谷众人与三位刑狱司之间,然后重新变为一面巨大的镜子。说是镜子,其实它的原理似乎更像是传送阵法,之所以这样说,是因为唐姣清晰地看到镜子中倒映出了病榻上的晁枉景,而他明显也注意到了这边的景象。

    他消瘦了许多,奄奄一息,完全不像地域中的那副样子,凹陷的眼窝中,一双鹰隼般的眼睛直勾勾看着唐姣,唐姣很轻易就能读出,那种暴烈的、深沉的情绪正是恨意。

    恨到想将她剥皮,恨到想将她抽骨,恨到想夺走她的一切。

    唐姣感受到了,却还是没有逃开那种恨意,而是很平静地望回去。

    我也想将你剥皮,我也想将你抽骨,我也想夺走你的一切。我想一开始就杀了你。

    她的眼神这样诉说着,只有晁枉景能够读懂的,和他几乎一致的漠然。

    “晁修士。”萧琅说,“不要紧张,我们只是查看一下你的伤势。”

    镜子那端的晁枉景收回视线,很艰难地点了点头,他似乎连话都很难说出口。

    “那么……”萧琅看了看徐沉云与谢南锦,“为确保结果准确,依次查看吧。”

    她走向了镜子,分出一缕真气,真气穿过了薄薄的镜面,在晁枉景的手腕上稍微停留了片刻,再抽回真气时,她抬颌示意另外两人上前查看。徐沉云与谢南锦依次上前,得到的结果都是一致的,由谢南锦说了出来:“他身上的伤势确实严重,后半生很难再突破五阶,在那些创伤上,除了春山白鹤鼎的气息之外,我感受不到任何其他气息。"

    这些伤是从何而来?

    唐姣没有料到药王谷会如此心狠手辣。

    如果晁枉景的伤势与他们所说的不一致,那就让它变得一致就行了。

    春山白鹤鼎是天品法宝,必定会留下气息,但如果是由修士来动手,只要刻意隐藏真气,就不会留有任何痕迹,所以谢南锦才会说他只在晁枉景身上感受到了法宝气息。

    她现在唯一庆幸的是当时没将解释的话脱口而出。

    药王谷只要将晁枉景摆出来,她的所有解释都会像是辩解。

    从一开始,她的努力就是全无意义的。

    不,也不能说是全无意义。

    至少药

    王谷无法在提及百年前的那场赌约,也无法借此将她的炉鼎占为己有。

    这位药王谷长老,如今应该非常恨她吧。

    不但损失了自己的弟子,还不能夺走她的炉鼎,可谓是赔了夫人又折兵。

    唐姣猜测,就像自己不会让步一样,他们也绝对不会让她如此简单地回到宗门。

    万象之镜在完成任务之后,变成了光斑,重新飞回了座位,镶嵌在靠背上。

    兼琅问:“唐姣,事实已经浮出水面,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?”

    唐姣只是摇头,"我不会认下不属于我的罪名。"

    于是萧琅又看向药王谷长老,"那么,药王谷希望合欢宗如何补偿?"

    "合欢宗让我痛失一名爱徒,多日以来对药王谷的质问也选择漠视。"药王谷长老叹了一口气,沉痛地说道,“无论合欢宗如何补偿,这种缺憾还是会存在,不会因为有所补偿就轻易消失。”他说到这里,话锋一转,又道,"有我弟子这个例子在前,很难想象合欢宗将天品法宝赐予一名低阶修士是何居心,就如同顽劣的孩童掌握了锋利的武器,这是极其不合理的事情,我只能借此希望以后不会有更多无辜之人惨遭毒手———"

    长老说:"我恳请九州盟收走春山白鹤鼎,还修真界一片清净。"

    他用的是“收走”这个词,但是在场所有人都清楚,这分明是“剥夺”。

    “长老。”徐沉云敛去唇边的笑意,眼神冰冷,一字一顿说道,“如果我没有理解错你的意思,你是妄图插手我合欢宗内部的事务?先不提罪名是否真的属实,如何处理是由我宗来决定,想要借助九州盟之手剥夺原本属于合欢宗的东西,你已经逾越了。"

    “嗯——?”

    谢南锦像是感受不到殿内凝重的气氛。

    他拖长了尾音,奇道:"长老,我不认为你爱徒就完全无药可治了,比起拿走这个小姑娘的东西,我觉得你应该更关心你的弟子,比如试着去问问珩清答不答应救人?”

    珩清的脾气是出了名的变幻莫测,修为也是实打实的深厚。

    以他的实力,想要救下离死还差得远的晁枉景,重铸他的经脉不是难事,毕

    竟他所修的功法名为“枯木逢春”,只剩下一口气都能被他救回来,就是得看他愿不愿意救。

    “等珩清长老出关之后,我自然会去请他医治我的弟子。”药王谷长老的脸色微微变了,他也知道,自己贸然提出这件事肯定会引起反对,如果唐姣此前没有说出那么一番话,他也就有正当理由将春山白鹤鼎即同如此一搅和 事情反而变得麻烦起来了一口口商品取回,如此一掷,都有凤霞得坏人也不了。

    “我能理解你的心情。”萧琅说道,“但是九州盟只负责维持修真界稳定,不负责平衡各宗弟子的实力。合欢宗选择将天品法宝交给一名低阶修士,自然有他们的考量,况且各位也看到了,春山白鹤鼎确实认她为主,我们不能强行撕毁他们之间的契约。"

    那名师兄喊道:“那我的师弟难道就应该平白受此苦难吗?!”

    徐沉云却忽然笑了。

    殿内所有人都莫名地望着他,不知道他因何而笑。

    "世上哪有平白无故的苦难?说了这么多,你想听听你的师弟是为何受此'苦难'的吗?"他看向唐姣,意有所指地说,“这样一个冷静聪明的小姑娘,为什么偏偏要对晁枉景做出那种事情,你难道不想知道吗?还是说,我们了解的是两个不同的故事?”

    “这不是你为了袒护师妹所说的话吗?”师兄皱眉道,“你有什么证据?”

    药王谷长老看着徐沉云,眼皮突突地直跳,不知为何有种不详的预感。

    这位被封为“I临川泊雪”的,看起来清雅高洁、毫无阴霾的俊朗剑修,闻言,露出了一个堪称恶劣的笑容,嘴唇微启,轻轻吐出一句话:“不好意思,我只是想知道药王谷到底构思了怎样的故事,所以没有在一开始就说出这件事……证据,我确实有。"

    他抬起手,一枚质地清透的玉牌出现在了他的掌心中。

    那种特殊的、带着粪《添纹的光辉,是任谁都无法轻易模仿的。

    萧琅已经认了出来:“这是地域分发给修士的玉牌?”

    “初设三大地域之际,九州盟为了确保能够掌握修士的行踪,会用玉牌记录两个时辰内的影像。”徐沉云点点头,说道,“由于玉牌储存有限,所以每日都会定时清理。正巧,在两宗协同探索地域的那日,我便是成员之一,早就得知了此事,才及时在

    玉牌内的影像被清除之前将它拿走,就是为了在你问我是否有证据的时候有解释的余裕。”

    “事情经过到底如何——”

    徐沉云说:“就由各位亲眼判断好了。”

    作者有话要说:

    大师兄:无所谓,我会调监控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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