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 115 章 病症(1/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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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那天回家后,鹤遂就着家中现有的简易工具,一把尖口钳,胶水,亲自动手把断掉的智齿项链修好。

    修好以后,鹤遂叫周念帮他把项链重新戴上。

    其实他也可以自己戴,但总觉得让她戴的话,会更有仪式感。

    周念从堂屋出来的时候,手里还抱着他在善进时写的日记本。

    他乜了一眼日记本:“还抱着它干嘛。”

    周念慢吞吞地走到他面前,温声说:“我想看,但是我还没有看,因为日记毕竟是很私人的东西。”

    “你看。”

    “啊?”

    “但你不一定能看得懂。”

    “那我真看了?”

    “嗯。”

    那是一本纯黑色,没有任何图案的日记本。

    封面是用鹤遂的字迹写成,遒劲板正,力透纸背——

    《我和身体共用者们的对话选段》

    周念接着翻开第二页,被多种字迹带来视觉冲击。

    有写的歪七扭八的,有写相当标准的行楷,还有的字迹看上去很幼稚,其中还夹杂着拼音(疑似某个小孩人格写的)。

    难怪有人伪装多重人格犯罪会失败,企图把自己犯的罪推给另外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人格。

    一个人格写一种字迹。

    单从字迹上,就难以做假,更别说骗过专业的仪器。

    那么多的字迹里,周念只认得鹤遂的字迹。

    她只对他的字迹感到熟悉。

    内容一开始,还只有三两个人格。

    可越到后面,参与对话的人越来越多,他们的痛苦也越来越明显。

    2013年7月19日,不知晴雨,不知道白天还是黑夜

    夏尔澈:好痛,为什么每次出来都这么痛。

    鹤遂:因为我每天都在挨打。

    夏尔澈:我们能不能逃出去。

    鹤遂:你忘了?

    夏尔澈:?

    鹤遂:上次逃跑被打断三根肋骨,流了半小时鼻血。

    夏尔澈:……完蛋了,我们会死在这里吗?

    鹤遂:睡觉吧。

    夏尔澈:我感觉今天有新人住进来是吧?

    鹤遂:有一个。

    夏尔澈:叫啥呢?

    鹤遂:顾无白。

    周念想到夏尔澈时是话多开朗的人格,开着一家宠物店,喜欢搞宠物救助。

    正因为他话多所以才能和鹤遂聊这么久吧。

    夏尔澈:他干啥的。

    鹤遂:牙医……你烦不烦,睡觉。

    夏尔澈:但我睡不着啊,我肚子怎么这么痛啊,鹤遂!

    鹤遂:吵死了。

    夏尔澈:我真的痛啊!

    鹤遂:摔断的肋骨还没好,呼吸就会痛,你轻点呼吸能死?

    夏尔澈:那我憋气好了,直接窒息而死。

    鹤遂:……

    这里鹤遂打的省略号都很潦草,看得出来是很不想搭理夏尔澈。

    夏尔澈:哥们,你能别再挨打吗?我不想每次出来都这么痛。

    鹤遂:……

    夏尔澈:真的很痛!!!

    鹤遂:你行你来。

    夏尔澈:我不行。

    鹤遂:那就闭嘴。

    鹤遂的字迹后面被画上一个大大的鬼脸,显然是夏尔澈的手笔,以这样幼稚的方式发泄不满。

    中间空三行。

    开始出现一个新的字迹。

    游暗:我不喜欢这个地方,我想出去。

    夏尔澈:有没有一种可能,没人喜欢这个地方?

    游暗:我想出去。

    夏尔澈:我也想……

    这段简短的对话后,引来其他多个人格的共鸣。

    纷纷用不同的字迹写下三个字。

    ——想出去。

    2013年8月6日雨天深夜

    这个时间点,是鹤遂刚开始接受电击治疗的日子。

    夏尔澈:什么味儿这么难闻。

    老墨:咋回事?

    桑遣:好像是他们把他搞得尿了裤子,也不给他换裤子。

    夏尔澈:holyshit……我先不出来了,你们唠吧。

    接下来的这次日记没再看见夏尔澈的字迹。

    鹤遂:你们都去睡觉,让我待在外面就好了。

    老墨:你也睡一会儿。

    桑遣:是的,我们可以轮流在外面。

    鹤遂:……我好像看到她了。

    老墨:谁?

    鹤遂:周念。

    桑遣:错觉吧,这里除了那些教官,没有别人。

    鹤遂:我就是看到了。

    这应该是鹤遂开始继出现幻听后患上人格分裂,随后又出现幻视的病症,他不止一次在日记里提到周念。

    鹤遂:念念,你又来了。

    鹤遂:你怎么不愿意带我走?我在这里很痛苦。

    鹤遂:我很想你。

    鹤遂:念念,救救我,救救我……

    鹤遂:你是不是在怪我,所以才不愿意带我离开。

    鹤遂:回答我,回答我!!!

    字迹开始剑走偏锋,纸张被疯狂地撕裂。

    接下来是一整页周念的名字,全部由鹤遂一人的字迹组成。

    其他人格像是被他吓到,都不敢出来。

    阿烈:再不出去,我们都会死在这里。

    夏尔澈:讲真,我也觉得。

    阿烈:出去只有一个办法,让鹤遂给他们认错。

    夏尔澈:好办法,好就好在不如直接杀了我。

    夏尔澈:鹤遂怎么可能认错???

    顾无白:也不是全然无解,我们都可以冒充他,扮演他认错,前提是演技得好,谁来?

    小

    智:我不来,我害pà……

    宋榭:当然指望不上你一个六岁的小孩子,要不哥哥你来?

    宋莱:想都别想。

    老墨:俺也不行。

    许惠柔:我倒是想试试,但是我太容易怯场,恐怕会露馅。

    一番讨论后,没有得出结果,下一篇日记已经在半个月后。

    鹤遂:她又来看我了,她是不是很漂亮?

    老墨:哪有人啊。

    鹤遂:她穿白裙子,手里拿着一颗橘子。

    老墨:那是她的橘子好吃还是我卖的好吃?

    鹤遂:她的。

    老墨:不信。

    鹤遂:你爱信不信。

    老墨:给你说个正经的,上次顾医生说,我们想出去就要能骗过那些人,你知道我想说什么吧?

    鹤遂:你的意思,是要一个新的人。

    老墨:对!!!

    鹤遂:我得考虑一下。

    老墨:考虑啥?

    鹤遂:我不想让自己病得更重,我不想迈上第十三级魔鬼阶梯。

    没人听鹤遂聊到过十三级阶梯。

    引发其他人格的好奇,也纷纷出来参与这次的讨论。

    夏尔澈:什么是十三级魔鬼阶梯?

    鹤遂:一个人格代表一级阶梯。

    鹤遂:现在是十二级。

    鹤遂:每多一个人格,对我来说,就是更上一级阶梯的地狱。

    夏尔澈:你把我们当魔鬼!!!

    阿烈:真的假的?

    夏尔澈:他就是!你们看他自己写的!

    顾无白:怎么有点伤心呢……

    鹤遂:我是把自己当魔鬼。

    夏尔澈:可我们都想出去。

    鹤遂:我考虑下吧。

    夏尔澈:出去的话你就能见到你经常说的那个,穿白裙子的女孩子。

    鹤遂:……对,就能见到她。

    夏尔澈:所以怎么样???

    接下来鹤遂没有再回答。

    2013年11月9日阴天

    夏尔澈:醒醒!

    夏尔澈:鹤遂你醒醒,我们有新朋友了!

    鹤遂:?

    夏尔澈:来啊,你快和鹤遂介绍一下你自己。

    接下来,周念看见一个龙飞凤舞的熟悉字迹。

    属于沈拂南的字迹。

    沈拂南:你们是怎么在这个又黑又臭的地方待下去的?

    夏尔澈:我们早就想逃走啦!

    沈拂南:废物。

    夏尔澈:你怎么骂人啊你。

    沈拂南:怎样才能出去?

    夏尔澈:差不多就是演戏吧,给那些人认错,给这具身体的主人——也就是鹤遂的爸爸认错,然后我们就能出去。

    沈拂南:演戏?

    沈拂南:那不是易如反掌的事情吗。

    夏尔澈:你可以

    吗?

    沈拂南:可以,但不是随便帮忙。

    夏尔澈:你要干嘛。

    沈拂南:我要是帮忙,那你刚才说的鹤遂就不再是这具身体的主人,我才是。

    鹤遂:你做梦?

    沈拂南:你看起来很虚弱,休息吧。

    沈拂南:好好睡觉,把身体交给我。

    看到这里,周念终于明白过来,鹤遂之所以会有四年时间的被压制沉睡,也正因为沈拂南的出现,沈拂南足够强大,而他那时候又十分虚弱。

    他早就没有任何选择权。

    被剥夺自由,占据身体,被困在无边牢笼里整整四年。

    果然不出周念所料。

    不论她再怎么往后翻,接下来的一个月里的几次对话,都没有鹤遂的字迹。

    只有沈拂南的字迹,他以主人格自居,高高在上地和其他人格聊天。

    日记看得周念心里相当不是滋味。

    她再一次从字里行间感受到他的痛苦遭遇,他的绝望和无助。

    翻到最后一页。

    周念终于又看见熟悉的字迹,是鹤遂写下的一句:

    “我的十三级病症无药可医,念念,你要救我,还是要毁灭我。”

    他在最绝望黑暗的时候,想的也只有她。

    纵使意识再不清醒,症状再重,也本能地向她求助,由此可见,他是真的把她当做救赎。唯一的救赎。

    她救他,他救活。

    相反,他就死。

    周念愁肠百结地合上日记本,把它塞进鹤遂的怀里:“早知道就不看了。”

    鹤遂倒没什么明显的难过情绪。

    自从派出所回来以后,他只觉得特别轻松,因为周念已经知道全部的事情,她一点都不介意,还愿意和他在一起。

    这对他来说就已经是很好的结局,接下来无论什么,他都可以坦然地笑着应对。

    他以打趣口吻:“居然全部看懂了?”

    周念闷闷地嗯一声。

    “厉害。”鹤遂揉揉她的头,“有些字乱成那样,撒把米在上面鸡都写得比他们好,你还能看懂。”

    知道他在安慰她,周念心里更难过,有种总提不上劲的无力感。

    周念怏怏叫他:“鹤遂。”

    “嗯?”

    “我都不知道。”

    “不知道什么?”他耐心追问。

    “不知道要用多少东西去填满。”周念抿了抿唇,说得很艰难,“去填满你经历痛苦和绝望后的空洞。”

    在那197个日日夜夜里,他经历着常人难以忍受的折磨。

    一座坟场横在他的身体里。

    冷碑寒尸,黑色的乌鸦久久在上空盘旋,他躺在其中一幅黑棺里,任凭苦难从毛孔里盛放而出。

    “而且,我总觉得——”周念有点哽咽,眼圈发着红,“你身体里的其他人格,似乎是和我脱不开关系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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